卫婵无语:“你只是一缕魂,你如何会饿?”
嘴上这么说,她手上已经拉着缰绳,打转马头往回走了。
陆青升委屈:“我不会饿,可我会馋。”
“你馋?”
卫婵笑了一声:“你可不像缺衣少食,会贪口腹之欲之人。”
“为何?因为我有钱?”
“差不多。”
陆青升更委屈了:“可有钱,未必就能衣食无忧……更未必不贪口腹之欲。”
“为何?”
“因为人各有困境……”
卫婵打断他的话:“又来……你能有什么困境?”
“……”
上回问这话时,陆青升反咬卫婵一口,糊弄了过去。
原以为这次他还会打哈哈,可他却委屈巴巴地控诉道:
“我的下人对我有二心……他们暗地里相互勾结,商议着欺骗我,欺负我,将好东西揣进自己兜里,却给我吃臭鱼烂虾,有时候,连臭鱼烂虾都是奢望。”
“……”
陆青升的话太过离谱,可他语气中的郁闷又太过浓重,卫婵一时听不出他这话是真是假,踟蹰了一下才道:“下人不听话,将他们换了就是……这年头,寻人才难遇,寻奴才,还不是一抓一大把?”
“……可他们在外人面前恭顺得很,我稍微一发火,他们便要到处说我欺压他们,败坏我的名声……如此,旁人自也不愿在我手下做事……”
“……无用。”
光是听着,卫婵都来气:“任何落在你头上的欺凌,皆是因为你太过软弱。谁胡说,你就割了谁的舌头,谁给你臭鱼烂虾,你就将臭鱼烂虾塞谁嘴里,谁欺负你,你就杀了谁……我不信,真有人豁出自己的命,也要与你作对。”
“……”
陆青升沉默了。
虽不关自己的事,可卫婵心中还是烦躁。她单手拉着缰绳,摸了摸腰间的剑柄:“你若下不了手,等我处理完我的事,我帮你就是。”
“……当真?”
“嗯。”
“……”
陆青升又沉默了一会,直到卫婵已经开始琢磨,自己要如何做才能尽快找到亲人时,他忽地出声,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:
“……阿婵,这暴君之名,就该落在你身上。”
卫婵正想事情,没听清他的话:“啊?”
“无事,”陆青升咳嗽一声,云淡风轻地引开了话题,“看在你愿意帮我的份上,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……你要听么?”
虽然很烦旁人说话留一嘴,可习惯了陆青升这样,卫婵也懒得与他计较,顺着他的话道:“你想说就说,不想说就不说,不必问我。”
“……哦。”
陆青升安静了片刻,开口道:“谢兰庭手下擅长用蛊之人,并非被你杀死的谢甲,而是为你治病的欧阳神医。”
“……”
这事,卫婵还真没想到。
她下意识地勒马,问道:“你的意思是,给我下蛊之人,也并非谢甲,而是那个医师?”
“嗯。”
“你如何得知?”
“那欧阳神医,与我师父是故交。当初,就是她向谢兰庭引荐了我师父。”
“……哈?”
陆青升一会正经一会不正经,他口中的话,卫婵总是下意识地怀疑:“……当真?”
陆青升的声音听着很坦然:“骗你做什么?”
“我哪里知道?你总遮遮掩掩,意有所指却不说明,让我如何信你?”
“……”
许是自知理亏,陆青升压了压声音:“好……我承认,最开始我确实撒过谎。可那时你我尚且陌生,我对你有所提防,合情合理……”
“此言差矣,”卫婵插话道,“如今你我也算不得熟悉。因此,我提防你,也合情合理。”
“我……”
卫婵没理他,放马继续前行,自顾自道:“既然你不信我,我也不信你,今后就莫要再问为何相疑……有证据亮证据,没证据发毒誓,好过说这些没意义的废话。”
“……”
陆青升沉默了好一会,答应下来:“……也好。”
……
后半路,二人各怀心思,再无交流。
回到楚王宫时,天已经完全黑了。
一进屋门,谢迎玉坐在厅堂正对面,一身素白单衣,如墨长发以青色发带束起,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侧,又垂落襟前,半遮着没入衣内的精瘦肌肉。
听到开门声,他抬眸看来。
四目相对,谢迎玉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,语气轻快:“阿月……你回来了。”
卫婵看他一眼,又看了他面前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一眼,默默上前,去拿那药。
可谢迎玉先一步将碗拿走,顺势按住了卫婵的手:“我来。”
他这点力气,卫婵自不会真被禁锢,只是,她没有反抗,任他拉着她的手坐下。
看卫婵坐好,谢迎玉才舀了一勺药,放在唇边吹了吹,又递到她唇边。
卫婵就着他的手喝下,状似无意般问道:“……殿下今日,派谢寅去做什么?”
谢迎玉手上的动作不停,垂眸淡淡道:“杀人。”
“杀谁?”
“一个碍事的无用之人罢了……阿月问他,是为何意?”
卫婵也淡淡道:“好奇。”
谢迎玉看她一眼,笑了笑:“既然你问起谢寅,那必是外出时遇见了他。怎么?他和你说了什么?”
原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的,可心中一动,卫婵又改了主意:“……他说,你对他恩重如山,要为你肝脑涂地。”
“是么?”
谢迎玉微微挑眉,再看向卫婵时,眸光轻动:“谢寅可不是轻易表态之人,阿月同他说了什么,竟使他这般急于向我表忠心?”
卫婵将最后一口药喝下,无辜看他:“殿下猜猜?”
“……”
谢迎玉也看了她一会,才把空的药碗置于桌案上,拿起一旁的湿帕子擦了擦手,从容道:“阿月行事,向来不同寻常,我这等刻板之人,如何能猜得到?”
“殿下……刻板?”
卫婵看他拉过自己开始冰凉的手,拢进掌心,一点点摩挲,笑道:“我看殿下心思玲珑,体贴入微,可未曾有半分刻板。”
“是么?”谢迎玉的目光从卫婵手上移开,与卫婵对视,眼底笑意温和,“今日下了一日的雨,夜里难免湿寒,阿月独自一人,怕是难捱……今夜,我便留下陪阿月。”
(爱腐竹小说网http://www.ifzzw.com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