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出卫婵所料,这伙山匪,果真有个盘根错节的老窝。
从寨子入口到山寨主院,前后将近四里地,沿途明岗暗哨遍布,防守极其严备。
和之前的那群闲散差役比起来,他们不仅人数多,高手多,武器也要精良不少,显然更难对付。
但卫婵并不慌张,一路上,她都在打量那贼匪头子手里的剑。
——锋利,修长,寒光闪闪。
剑柄末端的穗子上,还嵌了颗雕花的滚圆金球。
若能得了这剑,无论是拿来打劫,还是拿来换钱,都能保她接下来的路途衣食无忧了。
……只是可惜,还没来得及再多看几眼,那头子就带着人上了另一条小道。
而卫婵被他的手下拖走,绑回山寨,关进了一间黑漆漆的破屋子。
进门的时候,她似乎在门口踩到了什么东西,又软又硬,绊得她一个趔趄。
等山匪关门离开,眼睛逐渐适应了这里的昏暗,卫婵才看出,那是一位老人的腿。
老人倚坐在墙角,气息奄奄,虚弱不堪,无神的双眼半睁半闭,一眨不眨。若非他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,简直生死难辨。
一路都没出声的陆青升幽幽开口:“……自投罗网,诚然是也。”
卫婵没理他,轻轻松松挣开捆着手腕的麻绳,拍了拍身上的灰,上前凑近那老人,小声唤道:“老人家?”
“……”
老人皱了皱眉,眼珠一点点地转向卫婵,目光浑浊而迟钝,但没有回应她。
卫婵想了想,又问:“这里被他们抓来的,只有你一个人吗?”
这回,老人颤巍巍地摇了摇头,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:“……旁边屋里……很多。”
“那你为何独自被关在这里?”
“……我不能活了。”
“……”
卫婵还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,陆青升就开口道:“他若是不能活,那你也要死了。”
“我死?”卫婵在心里嗤笑一声,“我要是没死,你给我磕一个?”
对方也笑:“可以是可以……但我的大礼,你怕是担不起。”
“你敢磕,我就担得起。”
回应完他,卫婵不再分心,将身上碍事的长裙脱下,撕成条绑在受伤之处,以保证打斗中伤口不会崩裂,而后小心地摸到了门边。
老人看着她的动作,默默闭上眼睛,长长地叹了口气。
卫婵知道他为何叹气,并没有太放在心上,只认真地贴着门听了一会。
外面始终没有脚步声,也没有呼吸声,应该是无人看守。
她试着推了一下门,不出所料,是锁着的。
陆青升不忘嘲笑她:“连这间屋子都不出去,还想着……啊!”
他话音都没落,卫婵已经起身,一掌将面前这扇木门拍了个粉碎。
“……”
没说完的话卡在嗓子眼里,上也不是下也不是,等卫婵慢悠悠地跨过门槛,陆青升才轻咳一声:“……原以为你有什么妙计,浄会使蛮力。”
卫婵翻了个白眼:“只要能达成目的,蛮力又如何不是妙计?”
“……我不与你辩论。你要去救人吗?”
“不救。”
“……嗯?”陆青升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疑惑,“不救人,你方才问那老者……”
“想知道有没有不能杀的人罢了,”卫婵看了眼老人说的另一间屋子,又看了眼墙角不明用途的巨大火炉,转身出了小院,“如你所言,这些山匪行道打劫并非一日两日,他们罪恶滔天,死不足惜,可被他们绑来的人不一样……若是不留神杀错人造了孽,不止死后不得安息,还要转世赎罪。”
“……你竟还在乎这个?”
“当然在乎。这辈子的事情,不想带到下辈子去。”
“……哦。”
陆青升被卫婵的话堵住,直到她轻车熟路地将一个山匪打晕过去,才慢吞吞地开口道:“可善恶并非你我能判定,妄下决断,也是行恶。”
“无所谓,只要我问心无愧,就不算行恶。”
“……诡辩。”
“……”
卫婵没理会他的评价,扒了那山匪的衣服给自己穿上,又顺手解决了另一个路过的山匪,从其腰间解走用于报信的响箭,果断发射。
在巡防的山匪到来前,她迅速跃上屋顶,抄近路往那山匪头子所在的主院赶去。
但这群山匪的准备显然要比卫婵想的更加充足——那边放响箭,这边已经有人将山匪头子的住处保护了起来。
卫婵躲在暗处,看着那个男人在一众小喽啰的簇拥下出门,急匆匆地前往放箭之处。
她知道,若两群人会合,下手的难度会更大,于是毫不犹豫地再次放箭,而后运起轻功钻入林中,在茂密树叶的掩映下,蹲在枝头藏起了身形。
一看背后也传来信号,那男人果真调转脚步,向着卫婵第二次放箭之处赶来。
卫婵居高临下,看得清楚,趁他们匆忙改道之际,摸到队伍后面,神不知鬼不觉地混了进去。
陆青升察觉她的意图,急忙劝阻:“这些人占山而居,少有变动,都是熟面孔,你藏不住……若是被发现,你就死定了。”
卫婵一面观察情况,一面在心里骂他:“你少说晦气话,我便不会死。”
“……我是好心。”
“多谢,但不必,”卫婵掂了掂从前面山匪身上摸来的剑,信心满满,“失忆归失忆,对付这些人,我很有把握。”
“……”
见卫婵如此坚定,陆青升不再多劝,沉默下去。
……
赶到放箭之处,却未见放箭之人,那山大王显然也有些困惑。短暂地思忖后,他招呼手下散开,在周围寻找线索。
卫婵站在队伍最后面,借着众人四散时的混乱,蹭到了山大王身边。
周围负责搜查的山匪逐渐走远,而留下来保护山大王的,只有十二个人。
十二个人……问题不大。
眼瞅着机会来了,卫婵正准备动手,夺了山大王那把宝剑,却不想,那山大王的目光扫过周围小弟,冷不丁地落在了她脸上。
四目相对,对方微微一怔,旋即皱眉:“……你是谁的人?我为何没有见过你?”
……此言一出,其余的山匪们纷纷向卫婵看了过来。
其中一人是山大王的贴身护卫,在山道上被拦截时,卫婵就见过他。此人极其敏锐,一眼就认出了卫婵,立刻上前拔剑:“大王小心!她是今日刚绑来的软秧子!”
“……是你?”
闻言,山大王上前一步,将卫婵从上到下扫了个遍,恍然般抚掌,嗤笑一声:“那个身无分文,白白让我蹲守半日的小女娘竟是你?今日本打算将你带回来玩玩,也算对得起我辛苦布置……却不想,你竟是个不安分的。”
卫婵握剑的手紧了紧,看他一眼,又看那护卫一眼,没有吭声。
倒是陆青升有些好奇:“软秧子是什么?”
“你少管。”
“……哦,”他沉默一瞬,小心道,“此处不过十余人,速战速决,莫要恋战。”
——正说着,对面的护卫就拿出响箭,举过头顶发射了出去。
“……”
卫婵没忍住啧了一声:“……扫把星,乌鸦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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