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找来几个洗刷干净、晾干的棕色玻璃瓶——有的是装水果罐头的,有的是装麦乳精的。
她将滚烫的秋梨膏小心地舀进去,一滴都舍不得浪费。
那深琥珀色的膏体,在玻璃瓶里泛着温润的光泽,像是将整个秋天的精华和一位母亲沉默的爱,都浓缩在了这里面。
熬完膏,天色已经擦黑。
看着锅里还残留的盛不出来的梨膏,钱淑芬倒了一些开水进去稀释,然后又盛了一小碗出来喝掉,主打一个一点都不浪费。
钱淑芬直起酸痛的腰,看着灶台上那几瓶温热的秋梨膏,轻轻叹了口气。
这膏,能润泽孩子们咳嗽的喉咙,却不知能否润泽她那二女儿干涸而走偏了的心。
厨房里,那浓郁醇厚的甜香久久不散,缠绕着清贫岁月里,说不尽的生活滋味。
她把梨膏放到了堂屋茶几的柜子里,又单独拿出了两罐把瓶子用绳子提溜了起来挂在墙上,今天她回家的时候发现自己母亲也有些咳嗽,她明天应该要再回去一趟。
忙活完手里的活,钱淑芬终于有空闲了下来,她坐在厨房门口,从大门口吹到院子里的风好像吹走了她的几分疲惫,也好像把她带回了今天上午,
“淑芬啊,苹苹离婚了!工作也丢了!这个孩子命苦啊!”
萍萍是钱淑芬大哥的闺女,人长的好看也有能力,在国企上班,有着铁饭碗,刚结婚才三年多吧,男方家里条件也还不错。
“怎么了这是?”
钱淑芬听到她妈的话也是大吃一惊。
“萍萍她结婚后不久就准备和安华生(萍萍丈夫)生个孩子,你知道,现在这所有单位都是允许孕妇怀孕后可以正常享受产假并保留职位,但是那个安华生就是不愿意,非在家跟她吵。”
“妈,我没听明白,萍萍怀孕人家单位这么好那个安华生到底在吵什么?”
“安华生是想让萍萍辞职,然后在家里好好准备生孩子的事!你知道咱家萍萍,她本身就是闲不住的.......”
钱淑芬当然清楚,她这个外甥女是她看着长大的,从小学习刻苦,靠自己本事考上大学,一直希望的都是为国家的建设添砖加瓦,怎么可能甘心守着家里的一隅度日?
而且生孩子人家单位不是会给产假吗?这么好的工作为什么非要逼着自己媳妇辞职?
心里这么想着,钱淑芬嘴上也直接问了出来,
“因为安华生想让她在家带孩子,把心思全放在他们的家庭上!所以他就一直家里跟萍萍闹,施加压力让萍萍辞职!”
“哦哦哦,萍萍辞职生孩子带孩子这事儿我都知道,但是那不都过去了吗?两个人怎么离婚了?”
“哎,说出来我都觉得有些丢人,萍萍怀孕期间也在积极学习,然后找关系应聘了小学老师,人家学校都同意了,等萍萍养好身体就能去上班了。
但是一直有人举报她!”
“不会是安华生吧?”
“没错,就是他。咱们萍萍今年养好身体就去学校了,但是自从萍萍上班后,每天都有人举报她,从无间断!”
“妈,我实在想不明白咱们家萍萍什么地方能被举报?”
“举报萍萍体检有问题,说她隐瞒自己索尼思病(作者自己编的病),这个病会传染,但是咱们家萍萍只是基因携带者,并无症状,而且医院检查也是没问题的!”
“这种体检报告什么的,除了医生,也就自己家的人知道,所以举报这事儿显然是安华生做的!”
“关键是萍萍调查之后确定了就是那个男人干的事儿!!!”
“真不知道这人咋想的?自己家也不缺钱,孩子奶奶要是不愿意看孩子也没事啊,乡下花钱请个亲戚过来帮忙,非得把萍萍工作弄黄,这是什么心理啊?”
“萍萍知道后立马就跟安华生离婚了,现在问题是,虽然安华生举报的情况不属实,但是也顶不住他一直这么做啊!俩人都离婚了,安华生还是不依不饶地坚持每日举报!”
“这真贱啊!!咱家萍萍也是倒了血霉,我说今天怎么见萍萍感觉她萎靡了很多!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解决安华生这个祸害!”
“我们现在头疼的也是这个——”
.......这会儿的钱淑芬正在绞尽脑汁想办法怎么帮侄女摆脱这个祸害,
“淑芬啊!——”
门外远远地传来好友冯秀英的声音,
“怎么了,秀英?“
看着快步走进来的好友钱淑芬有些疑惑,怎么好友看起来这么着急的样子?
听完好友说,钱淑芬这才明白,宋红雷(冯秀英的丈夫)认识的一个朋友张青松明天要来了,丈夫还有大儿子和这个人比较聊得来,不过冯秀英觉得这个人是骗子,很可疑,
但是不管她怎么说,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就是不信,所以让钱淑芬来给她出主意,
钱淑芬眼珠子一转,趴在冯秀英耳朵旁嘀嘀咕咕了一通,最后,两个人脸上各自带着满意的笑回屋了,
......
秋日的阳光斜斜地照射进吴家院子,吴石和儿子吴海波在院子里磨着刀具,锉刀磨在铁器上,发出刺耳的声响。
吴海波手上动作没停,用下巴朝屋里点了点,压低声音对他爹说:“爹,您没觉得妈这两天……怪怪的?”
吴石头也不抬,“嗯”了一声,眉头却微微皱起。
他也感觉到了,老伴冯秀英这几天心思活络得很,昨天翻箱倒柜找出那条压箱底多年的丝巾,对着镜子比划了半天。
正说着,屋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。冯秀英走了出来,父子俩抬头一看,都愣住了。
只见她穿着一件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、颜色过于鲜亮的花衬衫,头发梳得溜光水滑,一丝不乱,脸上明显扑了粉,走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浓得发腻的雪花膏味儿。
吴海波看得眼皮直跳,硬着头皮挤出一句:“妈,您这是……要出门?”
冯秀英白了他一眼,手指不自然地卷着衣角,声音拿捏着一种刻意的腔调:“出什么门?女人家,就不能为自己打扮打扮?这叫‘女为悦己者容’,你们懂什么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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