仙秦始皇元年,十二月初八,大雪。
苍穹辽阔,天和云海的交界尽头,光影交错映衬着巍峨。
仙灵道韵化作缤彩流光熠熠生辉,仿佛能听见大道之音的回声。
咸阳城内,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,覆盖了朱墙黛瓦,将这座铁血帝都城装点得银装素裹。
孩童们不顾严寒,在街巷中欢呼追逐着雪花,行商走贩们撑起厚厚的帷蓬,吆喝声在清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响亮,也有行人缩着脖子,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埋头赶路,心里盘算着年关的收支。
罗素终归是没有和这些个彼岸者合作的打算,从五庄观离开后,他便径直返回了咸阳。
且不说他们心思何等深沉,单论他们对于超脱道果之追求,就注定他们之间同盟的脆弱。
大道在前,皆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主,坑害起盟友来那叫一个心黑手狠,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愧疚,罗素可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赌这些老怪物们的良心。
时光荏苒,三千年岁月弹指即过。
这三千年来,席卷洪荒的四方大战,仙秦与龙族,凤凰与麒麟也终于落下了帷幕。
这一战倒是没有如同原先洪荒纪年中那般打得天崩地裂,大陆破碎,但龙族与麒麟一族的高层战力,却是彻底崩盘。
龙族大罗层数尽数殒落,金仙级别的真龙残存数目一只手也都能数尽,昔日横行天地的鳞甲之主,已然元气大伤,沦为历史。
麒麟一族的情况就更别提了,七宝妙树一出算是彻底惹恼了孔宣。
在磨杀了当代麒麟子之后,孔宣所做的唯一一件事,便是杀上麒麟崖。
根据侥幸生活在麒麟崖附近的妖族口述,在那长达一千年的岁月里,天地间分不清白昼黑夜,寻不到日月星辰,只能看到那恐怖的五色神光,一遍又一遍,如同犁庭扫穴般在天地之间疯狂刮过。
经此一役,麒麟一族不说被全灭,却也只剩下大猫小猫三两只,族中能有一位天仙便已是奢望,更遑论化身祥瑞,执掌大地权柄了。
此方天地,人天相交,人道之波动便代表着天道大势的转移。
可以预见,在下一个纪元开启之前,人族都将是这洪荒天地之间唯一的主角,而凤凰一族因与仙秦结盟,作为其图腾,共享人族磅礴气运,俨然已成为受天地认可的新晋祥瑞,地位稳固。
当!
当!
当!
庄严厚重的朝议钟声回荡在帝宫深处,声波辐射十方,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咸阳城,甚至引动了人道气运的微微荡漾。
嬴政高居于九龙盘绕的帝座之上,周身笼罩在耀眼夺目的金色神光之中,那是汇聚了洪荒人道气运的显化,威严如狱,深不可测。
今日,是他彻底镇压祖龙凯旋归来后的第一次大朝会,无论是庙堂之上的帝王将相,还是市井之间的贩夫走卒,都对此事报以极大的关注。
如同以往每一次决定国运的大战之后一样,论功行赏是绝对避不开的重头戏。
而与凡人时期的功名利禄不同,如今的仙秦爵位,伴随着气运加持与资源倾斜,代表的可是实打实的修为境界提升。
一番盛大的封赏下来,凭借滔天战功与磅礴国运反馈,大秦朝堂之上,整整多了十三尊大罗金仙,数百位金仙,整个仙秦的高端战力,迎来了一个爆炸性的增长。
而在与祖龙的夺名之战中获胜后,嬴政可谓是全盘接收了祖龙的遗产与权柄,此刻他的气息已然稳居大罗之巅,成为洪荒天地间屈指可数的巨擘之一。
嬴政端坐龙椅,神光下的目光俯瞰下方济济一堂的文武群臣,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,忽然开口问道:“孤鸿君今日又未临朝?”
声音平和,却清晰地传遍大殿。
对此,满朝文武的表情皆是没有丝毫的变化。
在大秦内部,罗素是出了名的懒散,对于这种需要正装出席又规矩繁多的形象工程,他向来是能避则避,嬴政和众臣早已习惯。
刚刚受封国师之位,凭借国运加持与自身积累,修为顺势突破至大罗之境的顾楠闻言上前一步,拱手回道:“回陛下,孤鸿君似乎正在府中捣鼓一些新奇玩意儿。”
“哦?”嬴政眉梢微挑,顿时来了兴趣。
能让罗素那家伙专心致志去捣鼓的,想必绝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东西。
……
与此同时,孤鸿君府邸,后院。
景象与庄严肃穆的帝宫大殿截然不同。
以罗素为首,韩立、洪易一左一右如同左右护法,后面还围着萧炎、林动、纪宁、白小纯、路胜等一大圈子人。
所有人都神情郑重,目光聚焦在中间一小块被特别划分出来的灵气氤氲的沃土之上。
沃土中央,一个四肢俱全、五官兼备,如同粉雕玉琢的婴孩般的果子,正被一层法力光晕包裹着,半掩在散发着先天息壤气息的泥土之中。
萧炎摸着下巴,有些怀疑地问道:“你这法子果真靠谱吗,这可是人参果。”
作为计划的主要执行人,韩立也有些不能确定,习惯性地谨慎分析道:
“以我多年来催熟各类灵植的经验来看,只要属于木植之属,理论上有合适的土壤、灵气与方法,就差不多能成,但是你也说了,这是人参果,先天灵根,跟脚非凡,不可以常理度之。”
一旁的洪易则是面色相对轻松,双眸之中有文明之光流转,似乎刚刚进行过一番推演,开口道:“放心好了,我方才已经推算过,此次尝试,成功的可能性足有两成。”
“两成!?”白小纯闻言差点跳起来,扯着嘴角道:“那不是说八成没戏吗?”
罗素没理会白小纯的咋呼,将目光投向一旁抱着胳膊的路胜,问道:“胜哥,你怎么看?这一票,咱们干不干?”
这人参果毕竟是路胜的东西,他们在这叽叽歪歪没用,还得看路胜的意思。
“我站着看。”路胜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,盯着人参果,道:“撑死胆大的,饿死胆小的,为了以后的人参果自由……干了!”
“好!那就干了!”罗素当即拍板,大手一挥:“韩立,上!”
“得嘞!”韩立当下取出小绿瓶,拔开瓶塞就要动手。
在磨灭了烛龙之后,他距离大罗也只差临门一脚,而掌天瓶作为他的证道灵宝,自然也得到了天地道纹的加持,威能更胜往昔,也正是因为如此,他才敢有一定底气,尝试去栽植这人参果。
“陛下、帝师到——”
便在此时,府邸大门处,传来了内侍独特而尖细的唱喏声。
韩立的动作一滞,围观的众人也是齐齐一愣,然后一起回头,看向了从大门处一前一后走入后院的嬴政与顾楠。
罗素迎上前,疑惑地问道:“政哥,楠姐,我如果记的不错的话,今日不是大朝会吗,你们怎么有功夫跑我这儿来了?”
嬴政的目光落在沃土中央那个被半埋着的人参果上,嘴角也是勾起一抹笑意:“朕若是不来,岂不是要错过如此有趣之事?”
尝试栽种先天灵根,也就罗素干得出来。
“你就不怕真栽出来了,那位地仙之祖找上门?”顾楠也是觉得好笑,以前的时候,人家栽植先天灵根用的都是枝丫,本源什么的,到了罗素这就直接拿人参果。
“怕什么。”罗素小手一指,指着嬴政道:“天塌下来政哥顶着。”
“棒。”顾楠鼓了鼓掌,提醒了一句:“对了,小心点黑皇和段德。”
“什么话!这是什么话!”这话一出,黑皇和段德顿时就急了,这是纯纯对他们的毁谤啊!
“聒噪。”王林甩过一记眼刀,段德和黑皇直接就偃旗息鼓,缩着头躲到一边。
这一千年多来他们是被王林教训好了,属于是见着王林就发怵。
“既是先天灵根,不如栽种在阿房宫。”嬴政提议道。
有道是“六王毕,四海一,蜀山兀,阿房出,覆压三百余里,隔离天日”,而今这阿房宫却是不在洪荒之中,处于混沌之外,乃是嬴政倾仙秦之力打造的不朽堡垒。
光是建造阿房宫所用的基石都是不周山山石,更别提其他的装饰。
遥想当日,阿房宫建成之日,那无穷无尽的天材地宝,如天河倒悬一般滚滚而下。
外人只见那无尽高远的穹天之上,陡然迸发璀璨仙光,瑞彩垂流兆亿里,一方无穷巍峨神圣的殿堂,在光影映照之下,显现穹天之中。
依照嬴政的想法,他要做人间的帝皇,也要做天上的君王。
“阿房宫的话……”韩立细细思索起来,混沌之外道理繁杂,但混沌之气浓厚,但他们手上一有掌天瓶,二有造化之门,三有周易大道,将混沌之气净化不是什么难事,便点头道:“或许可以一试。”
“那便走。”
不管是罗素,嬴政,顾楠,亦或是诸天主角们,在大秦也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,今天这样的日子又着实太过特殊。
于是乎,孤鸿君准备在阿房宫栽种人参果的消息便不胫而走。
乌泱泱的大秦文武群臣便齐齐赶到阿房宫,目视着那混沌流溢,瑞彩缭绕之中,韩立方寒几人的动作。
众人运转神力,轻轻抬手,便见万道丝缕垂落。
虽说大秦众人也基本上都在大罗境界里站稳了脚,但依托于大秦气运修成的大罗,与实打实靠着自己踏足大罗的韩立众人,却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。
眼下众人才初至大罗,差距还不算明显,随着在道途之上渐行渐远,前者之于后者,便如同麒麟子之于孔宣,翻掌可杀。
人参果不在五行之中,遇金而落,遇木而枯,遇水而化,遇火而焦,遇土而入,而这混沌之气铸成的土壤之中,倒是成了最适合人参果成长的温床。
这一边正在猛猛往人参果上加料,另外一边李斯却是匆匆忙赶来,向罗素与嬴政带来了这样一个消息:“陛下,孤鸿君,太白金星与云霄仙子在城外求见。”
嬴政闻言,看向罗素,问道:“又是孤鸿君之友人?”
这段时间,他都已经习惯了,但凡是来到此方世界且有些名头的异数,十有八九都和罗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。
“这个还真不是。”
当然,虽然之前他和李长寿没什么交集,但他们现在互相认识,这也就足够了。
两人随即来到阿房宫的正殿,不多时,在李斯的引领下,两道身影步入殿中。
这三千多年,李长寿已然将均衡大道推到了金仙巅峰,距离大罗之境不过临门一脚,如果没有什么意外,在下一个量劫结束之前,他便能突破这一层壁垒。
二人步入殿中,目光扫过嬴政与罗素,随即上前,执礼甚恭:“散修李长庚,携道侣云霄,见过陛下,见过孤鸿君。”
举止得体,不卑不亢。
嬴政端坐龙椅,打量了李长寿与云霄一番,微微颔首,随即便开门见山地问道:“二位皆是方外高人,超然物外,今日联袂而来我仙秦,不知有何贵干?”
李长寿正色道:“实不相瞒,长庚欲率截教诸位道友,投入仙秦麾下,供陛下驱策,为我人道昌盛,尽一份绵薄之力。”
自从三千年前人道合流,祖龙败局显现,他便开始为他前世的这群好友们盘算起了退路。
虽然师尊和两位师叔都不见了踪影,甚至不清楚封神量劫还会不会出现,但,万一呢,他可不敢赌这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。
这三千年来,他在洪荒大地多番走动,与三霄一起将一众记忆中的截教师兄弟召集,几经思索,终于是将筹码加在了仙秦之上。
别看此刻的仙秦气运如同鲜花着锦,烈火烹油,但李长寿知道,隐藏在这繁华之下的,是难以想象的深渊。
依据手中现有的线索,他大致可以推断出一件有关下一个量劫的真相——
此界不存在所谓的巫妖之战,甚至不存在巫族,是以,下一场量劫,其实是人族与妖族之间的战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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