庄旭还在琢磨着如何从一团毛线里省下三瓜两枣时,林婉婉带着她的七个葫芦娃,踏上了远行的马车。
说“远”其实并不恰当,至少在几个预选的目的地中,它是最近的。
关中最大的药材交易市场虽在长安东西市,可那终究是经过几手流转的二、三级市场,药材价格里掺了不少中间商的利润。
这次林婉婉一行人,是直奔药材原产地,把济生堂人工种植的药材带过去试试水,看看能不能打开更直接的销路。
长安周边的药市,大多依托秦岭山脉而生,更具体些说,是围绕着山脉周边的寺庙道观聚集。
僧侣道士多懂些药理,采药、炮制也有章法,久而久之,便形成了这样独特的寺观药市文化。
赵大夫事先给了几个备选地点,不出所料,林婉婉选了最近的子午路。既能少遭些路途奔波,也能早点摸清药市的门道。
花果山虽在子午谷附近,可离子午路药市还有段不算近的距离。
林婉婉一行人一早从长安出发,先直奔四野山与赵大夫汇合,随后才朝着花果山方向赶路。
山路崎岖,马车走得磕磕绊绊,绕了不知多少个弯,等终于抵达子午路药市时,已是下午时分。
下了马车,林婉婉望着眼前蜿蜒曲折的山谷,才总算明白为何子午谷奇谋没被采纳。
这哪是一条简单的山谷,岔路纵横,山势险峻,稍有不慎就会迷失方向,行军打仗根本难以通行。
药市也秉持着医家赶早的传统,做的是早市生意。
这会好些摊位都已收摊,只剩下零星几个采药人还在收拾剩下的药材,准备离开。
这里毕竟是山野之地,林门师徒几人的衣着都尽可能俭朴,麻衣布鞋,免得太过惹眼。
赵大夫坐了大半日的车,一把老骨头早就受不住了,刚下车就扶着车辕慢慢走了几步,活动着僵硬的腿脚。
他一边走,一边跟众人介绍,“老夫上一次来这子午路药市,也有好些年了。”
从前他经营医馆的时候,虽说行医自由,可家里人口单薄,他若远去药市,赵金业就没人照料。
所以赵氏医馆的药材,小部分是爷孙俩在长安附近山头采的,绝大部分还是从长安药商手里买的。
虽说价格高些,但胜在质量有保证,不用费心辨伪。
当然从性价比来说,还是在这些山野药市采买更划算。
毕竟没有中间商赚差价。
赵大夫慎之又慎地对着林门诸人交代道:“待会儿你们若是看到便宜的小玩意儿,草药香囊之类,买了玩玩倒无妨。但若是遇上金贵的药材,一定要让老夫过目,别轻易下手。”
药市和古董市场一样,也有捡漏的说法。
尤其是那些缺乏传承、又急需用钱的独行采药人,摸不清市场行情,有时会把珍贵药材以低价卖出。
可捡漏也是有门槛的,稍有不慎就会栽跟头。
有人会利用新手不懂行的心理故意坑骗,就算对方没有恶意,若药材炮制不当,药性天差地别,轻则药效大减,重则可能产生毒性。
林门师徒几人都是填鸭式教学喂出来的人物,侧重医理诊断,在辨药、识药、炮制药材这些实操本事上,远比不上赵大夫这样在药行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人。
唯一家学渊源、有可能在药学一道上有所突破的丘寻桃,偏偏只是在家族中处于边缘地位的女郎,家里没怎么用心教她辨药、识药的真本事。
赵大夫过去曾旁敲侧击过她家教补课的成果,发现她学到的不过是些皮毛,实在可惜。
林婉婉自然不会拿自己的小钱钱开玩笑,答应得爽快,“知道了!你放心,没你点头,我们绝不乱买药材!”
师父都这么说了,余下的几个弟子也纷纷点头应和,没一个敢有异议。
赵大夫见众人听话,满意地点了点头,“眼下时辰不早了,药市也快散了,我们先去道观投宿,明日一早再来摆摊。”
子午路药市本就是山野之地,周边除了零星几个山村,就是寺庙道观。
有关系的人能去相熟的村民家借住,像他们这样一行人,尤其还有不少女眷,最安全的选择还是住寺观。
有些寺观规矩特殊,不接待女眷投宿。
赵大夫早有准备,提前派人来这里的一座大观捐了一笔功德钱,借到一座小院子,足够他们一行人住下。
总不能让女人们露宿荒野。
往道观去的路上,赵大夫趁着天色未暗,给众人科普起了秦岭周边的药市格局。
“像我们现在所在的子午道,还有西边的傥骆道,都是秦岭周边的古驿道,占着交通便利的好处,慢慢聚集了采药人和药商,才形成了药市。
余下的药市,多在秦岭东北麓的蓝田,还有西麓的周至,都是从周边的寺庙道观发散开来的,比如青华山、楼观台、草堂寺,都是药市聚集的地方。”
他顿了顿,又补充道:“尤其是楼观台,和其他地方不一样。
其他药市多是卖草药,楼观台因为是道家圣地,售卖的多是炼丹用的材料,像雄黄、朱砂、硝石这些,其他地方不常见。”
听到炼丹材料,谢静徽连忙摆手,“我们不炼丹。”
草药,还有可能入药膳。但雄黄、朱砂这些东西怎么吃呢!
丘寻桃从前没听过这些药市的门道,忍不住好奇问道:“赵大夫,我大伯前几日去扶风收药,那里与秦岭并不接壤。”
赵大夫解释道:“他去的该是阿育王寺旁边新兴起的药市。”
如果这个名字有些陌生的话,它未来的名字大名鼎鼎——法门寺。
众人这才恍然大悟,原来关中的药市格局竟是这样。
沿着秦岭周边分布,以寺庙道观为中心向外辐射,既沾了修行之地多灵药的名头,也方便了采药人聚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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